前文：一
六
青瓷先生很快就到达了现场。
他的上半边脸照例带着黑色面具，季探长已经见怪不怪，有点才华的人都会有古怪的地方，不过当初他第一次见到青瓷先生，也着着实实吓了一跳呢。
当时他被一个连环奸杀案搞得焦头烂额，那案子轰动了整个上海滩，在法租界里发生这样的凶案，死的还全是法国女人，季探长一度绝望，每天都睡不着。
还好他和一个法国警察关系不错，他看见季探长愁得仿佛老了几岁，就塞给他一张名片。
“这是那位青瓷先生，一个侦探。我可怜的朋友，愿他可以帮上你的忙。”
“青瓷先生？”
法国警察笑眯眯得拍了拍季探长的肩膀：“我还在法国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他的大名，他帮法国警察办了不少案子，你知道我从小就爱看一些侦探小说，所以也对这位先生产生了好奇，他那缜密的思维，渊博的知识都令人惊叹，他可是个中国人！”
季探长微微皱眉，肩膀碰了一下他的朋友：“嘿！什么叫他可是个中国人！”
法国警察摸了摸鼻子，道：“对不起，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朋友！我敢保证，青瓷先生肯定会帮你破了案子的！他是个有趣又善心的人啊。”
“你见过他？”
“谈不上见过吧，在案发现场办案的时候我扫过一眼，他带着面具呢，没人知道他的长相。”
季探长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毛。
他的法国朋友笑道：“我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侦探，明明是‘福尔摩斯’，却要带着‘佐罗’面具，他的名片是上有你们中国的瓷器，底下签着漂亮的‘china’。”
季探长看了看手里的名片，上面果然有个青瓷图案。
“真有那么神？那我可得请你喝酒了老兄！”季探长拍拍他的朋友，“真羡慕你啊，只要巡巡街钱就到手了。”
季探长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受法国朋友的影响，季探长也看过了许多侦探小说，和他预想的古怪侦探不同，电话那头的人很有礼貌，细细地询问了一下案子的经过，就说要来勘探现场。
青瓷先生果然和法国朋友所说一样带着面具，但是做事很细致，也很有耐心倾听别人的发言，他总是在最后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推理，非常令人信服，案子也在长官规定期限内破了。
于是季探长心悦诚服，有困难的时候也会致电青瓷先生，总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季探长与青瓷先生并肩走在一处。
“奇怪，汪芙蕖不就是一个商人，居然劳你如此兴师动众。”青瓷先生看了眼富丽堂皇的天正大酒楼，轻笑了一声，低声问道。
季探长侧头，含在嘴里说了一遍：“他可不是什么普通商人，他姓汪。”
青瓷先生脚步微顿：“那个‘汪’？”
季探长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青瓷道：“既然如此，若是有人请了杀手来杀他也不足为奇呢。”
季探长赶紧道：“哎哟我的大侦探，祸从口出呢！”
青瓷意义不明地撇了撇嘴，道：“走吧，去现场看看，对了，现场的人都没放跑吧。”
“没有没有，都在盘问呢！”
七
在场有些身份地位的宾客很快从慌张里冷静下来，有些人按照流程做了笔录，季探长仔细看过去，基本上都放他们回家了，名流难伺候，都拘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儿，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了个警员，护送他们回去，说是负责他们的安全。
如今现场就只剩下目击者，明家大少爷，在他怀里哭泣的汪大小姐和几个打扫的侍者。
明楼和汪曼春没人敢问，所以季探长只能自己上。
季探长坐在一旁看着这对小情侣，尴尬得挠了挠后脑勺，汪大小姐这个样子，真的能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么？
他不由得把注意力转到了看起来冷静可靠的明大少爷身上。
但是明大少爷的视线……季探长随他看过去，发现那视线的终点落在青瓷先生上。
他笑起来，解释道：“这位是青瓷先生，我的协助者。”
明楼没有移开视线，启唇问道：“协助者？”
青瓷先生忽然移开了视线。
青瓷先生嘱咐过他，不想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侦探身份，于是季探长道：“他是一名侦探爱好者，一个局外人的有些思路对我们办案可能会有点帮助，比如寻找到一个从没有想过的突破口。”
他本来可以不用解释那么多，但是明楼那种探究的眼神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于是微微侧身，挡住了青瓷先生，笑眯眯回答。
明楼收回视线，悠然地看了一眼季探长。
季探长突然一个激灵，觉得明楼的眼神太过可怕，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毒蛇盯上一样。
他小声地询问青瓷：“你感觉到了么？”
青瓷方才好像神游天外，听到季探长紧张的询问，破天荒茫然地回了一句：“啊？”
季探长泄气地抱怨：“什么时候了，你也能魂不守舍。”
青瓷笑了笑：“问话吧。”
两个人坐了下来，季探长开始向明楼问话。
“明先生，请问您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曾经的老师。”
“那么您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间？”
明楼想了想道：“具体的时间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吧，那时候……恩，发生了一点事情，老师他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去休息了。”
“发生了什么事？”
明楼还没有回答，汪曼春突然冷冷道：“还不是明镜！”
明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青瓷盯着他，忽然开口问道：“明镜？”
他一开口，明楼就立刻看向他，眼神里夹杂着不可置信，但是很快，这种不可置信就变成了怒火。
青瓷手里微微渗出汗水，但还是冷静下来，重新勾起笑容：“不知道明先生可不可以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明楼的怒火稍纵即逝，隐隐勾起玩味，但看上去依然是严肃的样子：“大约六点四十左右，家姐来到此处，期间和我发生一些争执，差不多十五分钟后离开这里。”
汪曼春并不满意明楼的轻描淡写，她愤愤地说：“明镜一直对汪明两家的事情耿耿于怀，师哥，你也听到了！她当时对我叔父是多么刻薄！”
明楼脸色微沉，警告似的说了句：“曼春。”
汪曼春胸中充盈着怨气和悲痛，明楼的警告像一个导火索。
“我看到过明镜的提包里有一把手枪。”
“世道这么乱，以家姐的身份地位，带一把枪防身不为过吧，季探长。”
季探长赔笑了一下，豪门世家总有一些不能言明的东西，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他问道：“在明大小姐回去后，您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是的。”明楼自信的笑起来，又看了一眼青瓷，发现他正在盯着时钟，“我一直和曼春待在一起。”
明楼的气势太强，季探长瞄了一眼青瓷。
青瓷淡笑：“汪小姐的证词提供了很多有利信息，探长，我们却是应该去请一下明家大小姐。”明楼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八
汪曼春情绪不稳定，很快被人扶到了楼上的房间去了。
青瓷先生想了想，走向了目击者。
明楼走到他的身侧。
“青瓷先生是私家侦探？”
“不是。”他有礼地回答，“我只是跟着季探长来这里凑热闹。”
“命案现场很热闹？”
青瓷微微凝滞了脚步，道：“我在侦探爱好者俱乐部结识了季探长，他觉得我有点天赋，或许我的意见给提供一点帮助。”
明楼轻轻一笑，他推了推他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微微反光：“是么？”
这句疑问如同羽毛落地一般轻，但是青瓷先生心中还是升起了淡淡的紧张感，面对这个人他依然有一种和盘托出的冲动。
真是令人苦恼的本能。
九
汪芙蕖躺在那里，血液已经慢慢开始变深。
目击者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老爷上楼以后，说他不舒服，要休息一会，我就退下了，大概在八点过了一些的时候，我上楼给老爷送茶。”
“确定是八点么？”
目击者思忖了一会，确定道：“是，是八点，这里过新年有个习俗，除夕夜八点会开始放炮，午夜会再放一次，我听到炮响，就端着泡好的茶给老爷送上去。”
“你有看到别的什么人出现在二楼吗？”
目击者想了想，道：“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人影。”
“身形大小可以描述么？”
目击者摇摇头：“在最远的走廊那里，我以为是酒店别的客人，没有在意。”
“继续。”
“老爷的门半掩着，我就直接推门了，然后就发现老爷倒在血泊里，我没敢走进去，冲下来告诉大小姐。”
“之前你送汪先生进入房间，出门的时候关紧门了么？”
“关紧了，”那人很肯定地点头，“我们家老爷很重视这个，我们进门出门都一定会关好门的，我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确定了一下。”
青瓷和善地笑了笑：“多谢，今晚有可能还会麻烦到你。”
“哎！不麻烦不麻烦！长官您尽管吩咐！”
十
“阿诚，看来那个人影十分可疑，对吗？”
青瓷先生条件反射地要点头，但忽然警觉了起来，于是头要点不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怪异。
明楼咧嘴一笑，眼中却是森冷的寒气：“还要继续装模作样么？”
青瓷先生背挺地僵直，他本想再负隅顽抗一阵，但是面对明楼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颓然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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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我有可能上中下收不住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