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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笑谈童年事  蔺阁主不平为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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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新年,琅琊山颠落满白雪,梅长苏拢了拢厚厚毛裘的襟领,面色苍白,眉宇淡淡惆怅,他缓步走在琅琊阁长长的廊道上,看鹅毛般的大雪从两侧缓缓飘下,仿佛时光回溯,万事未变,他仍在当初的金陵,身畔是他的霓凰,笑意盈盈提一盏金鱼花灯,一盏兔子花灯,问他哪个好看。

“喜欢这个!”飞流飞上飞下,每只手里都提着两三个花灯,灯盏并在一起,晃晃荡荡,小孩儿忙忙碌碌,跳到梅宗主面前,打断他的思路,歪着头,提起一盏兔子灯,瞧了瞧,满带希望地瞧着梅长苏。

病秧子宠溺一笑,道:“那就挂这个。”

小孩儿看了会,又晃了晃金鱼灯,为难道:“也喜欢这个!”

梅宗主摸摸小孩儿的头:“那就挂两个。”

小孩儿眼睛一亮,正要飞起挂灯,遥遥传来一声戏谑——“贪心!”,惊得他如同小胆雀鸟一般“蹭”地一下蹿到梅长苏身后,缩起身体躲好。

蔺阁主如同背后灵一般,将小孩儿后领提溜起来,飞流冷不丁腾空,双脚在空中胡乱蹬开,气鼓鼓道:“放!”

蔺晨不怀好意一笑:“躲我?小飞流,蔺晨哥哥说过什么?你要是再躲我,我就把你从后崖扔下去!”

“不扔!”飞流陡然拔高声调,求救喊道:“苏哥哥!”

梅长苏接收小孩求救讯息,伸手把他抱下,道:“莫吓他!”

蔺晨嗤笑一声,饶了小孩儿,看了看四周花花绿绿的灯盏,不解道:“又不是上元节,挂这些灯作甚?”

“大梁的习俗,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挂上彩灯,到了夜间,整个金陵如同霞彩流金铺开,花灯满长街,千万灯火映红青石街道,秦楼楚馆彩绸迎风,那时候,金陵城里最好的歌女花魁都会在朱栏处或起舞,或展歌,或弄琴,画舫张灯结彩,交错游于秦淮河上,河中映着灯火,泛起金鳞波光,那是一年之中,金陵城最美的时候。”梅长苏娓娓道来,追忆当初少年时光,慢慢浮现微笑。

蔺晨饶有兴趣,也生出神往心思,叹道:“那倒可称的上是人间天堂之景。”

“年节前一个月,霓凰就会从云南赶来,我和景琰去城外接她,那时候她小小一个,就喜爱穿着轻甲,不坐马车,骑一匹小黑马,跟在穆王爷身后,英气勃勃的。”

蔺晨懒懒扫了这病秧子一眼,倒没打断。

病秧子应景地咳了一声,笑道:“她一见我,就要和我过招,打不过我,就去欺负景琰,景琰虽然愣,也知道要让着姑娘,只是他放水放的明显,也不与霓凰过招,就站着躲,木着脸认输,霓凰每次都要被他气的扔鞭子。”梅长苏轻笑一声,抚了抚花灯坠上的流苏,仿佛他仍然是当初金陵城里的少年天才林殊。

蔺晨讶然道:“那个靖王当真如此?”

病秧子点了点头,道:“景琰性子直,让人的法子只会站着不动,我有时候让他出招时放水,他便说‘出招便是将她视作对手,她便不是女子了,我必不会让’,”梅长苏学着萧景琰的模样,站得笔直,“我就让他这么和霓凰打好了,他又说怕打伤霓凰,思来想去,只有站着不动一招,我这个兄弟,倔吧?”

“倔,不过倒有几分有趣。”蔺晨勾起笑,拇指食指在下巴划拉来划拉去。

梅长苏一愣,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蔺晨不屑道:“许你打萧景琰的坏主意,还不许我打他的坏主意?”

梅长苏冷不丁被戳了痛处,沉了笑,静默了一瞬,绕开话,说过往。



金陵的冬日很少飘扬大雪,只会落下细细的碎雪,如同天幕繁星被人震碎,洋洋洒洒地散落人世。

小霓凰一身粉嫩嫩的绫罗衫衣,在一堆花灯之间挑挑拣拣,捧起一直肥嘟嘟的兔子灯,对着小林殊绽开明媚笑靥:“林殊哥哥,我要这只兔子灯好不好!你喜欢哪个?”

小林殊甩着腰间佩玉,探头看了看,无谓道:“你瞧吧,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小霓凰将兔子灯递给小林殊拿着,又在花灯堆里找了找,翻出个精致的小金鱼灯来,欢喜极了:“这个好不好!”

小林殊将兔子灯还给小郡主,接过小金鱼说:“好啊,我喜欢!”

“那景琰哥哥该拿什么样的花灯好呢?”

小林殊眼珠一转,来了兴致,在花灯堆里翻了翻,翻出个小牛头来,道:“给他这个!景琰脾气那么倔,和这个牛头灯最合适!”

小林殊和小郡主四目相对,忍不住“噗嗤”地笑起来。

“对!就给景琰哥哥这个牛头!”

小景琰不喜欢牛头,十岁的小孩儿,为这个外号苦恼,小林殊笑嘻嘻给他牛头灯的时候,他终于对这个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发怒了,他将牛头灯一摔,脸涨得通红,挥着拳头就冲过去揍人:“我不是牛!!!”

小林殊没防备,被这一拳打得发懵,回过神来也不服气地还手:“不喜欢就不喜欢!打什么人!”

俩小孩儿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小霓凰在一旁急的直哭。

“不准叫我倔牛!”

“你就是倔牛!只爱喝水的倔牛!”

“我不是!!!”

“你就是!你就是!”

俩小孩儿在地上滚来滚去,蹭一身泥,相互嘴角眼圈都是一块青一块紫。

祁王看这两人哭笑不得,弯下腰,毫不费力地将这俩小狼提起来,左右一个,道:“打够了么?”

此时二人倒是同仇敌忾道:“没有!!!”

小景琰道:“我替他背了多少黑锅!他还笑我是头牛!”

小林殊道:“谁叫你傻!你就是头牛,还是头傻牛!”

小景琰道:“你再说!再说我还揍你!”

小林殊道:“谁揍谁不一定呢!”

小孩儿叽叽喳喳吵翻天,听得祁王脑瓜仁疼,将他俩扔回地上:“过年还不让人好好过,还在霓凰面前打,丢人!”

小林殊和小景琰后脑勺相对,同时“哼”了一声。

“不想过年?”祁王也不恼,笑眯眯道:“那成,合你们的意,去跑城吧,沿着城墙根跑,小霓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霓凰看着祁王的笑就发慌害怕,不敢说话。

“不说啊?”祁王看看日头,道:“那你俩甭吃饭了,跑到亥时再回来吧。”

俩小孩被吓地一愣转过头,傻傻看着祁王,吓得结巴:“亥,亥时?!”

祁王咧嘴,鬼畜一笑:“对,亥时。”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林殊立刻握起小景琰的手,赌咒发誓道:“景琰!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叫你倔牛了!咱俩还是好兄弟!”

小景琰也怕,便道:“我也不该揍你,咱俩还是好兄弟!”

祁王看着俩人其乐融融,兄友弟恭的模样,欣慰地点点头,道:“真不错,男孩子就是要越打越铁!”

小林殊和小景琰勾肩搭背,希冀道:“嗯!我俩是好兄弟。”

祁王道:“很好,去跑吧,好兄弟们!”

小孩儿们不可置信,叫道:“我俩知错了!”

“知错是一回事,罚你们是另一回事,”祁王笑眯眯弯腰,一手一个揉头,“说出的话一诺千金,不可以反悔的。”

大势已去,小孩儿们垮下小脸,认命地朝外走去。

“都怪你!没事发什么疯!”

“谁叫你喊我倔牛的!”

“可你要是不发疯,祁王哥哥那个阎王咋会来!”

“又不是我叫的!”

祁王声音带着温柔笑意,悠悠传来:“我可是听到了~要多加一个时辰么?”

俩小孩儿撒腿就往外跑。


蔺晨聚精会神地听着景琰小时顽事,梅长苏文采非凡,寥寥几句,恰似平日闲谈,却引人入胜,蔺晨仿佛身临其境,看到那个冷面小孩儿的可爱模样,末了感慨道:“性子如此可爱的人,的确教人极想欺负。”

梅长苏瞥了他一眼,道:“平日你欺负飞流还不够么?”

蔺晨神秘一笑:“不够啊,自然不够。”

病秧子嗤之以鼻:“跑了城墙根后,景琰便更能忍耐了,我同霓凰再用水牛倔牛取笑他,他都一笑了之,”病秧子声音越说越轻,仿佛在回答蔺晨之前的问题:“如果他没有那份能力,复仇之路,我决计不会择他助我,蔺晨,景琰有帝王之才,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祁王兄说过的话,我不会忘记,我们这些所谓的天潢贵胄,投于高人一等的世家,是因为我们身负重人一等的职责:为将,要高节忠义;为臣,要达济天下。你常常言我过执,我也自嘲自私,但是,倘若景琰无能,无德,无才,我又何必选择这样一条复仇之路。景琰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我大梁,唯一的希望。”

蔺晨微微动容,心口泛疼,眸中退去轻狂笑意,面容冷峻,忍不住要为他的景琰辩驳:“而你不告诉他你还活着,不告诉他你的想法,从你的计划一开始,他便在无知中为你的计划服务,纵使他会理解你,他会懂你,可你依然擅自决定了他的命运,你有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成为,大梁的希望?”

梅长苏低下头,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道:“我,没有办法。”



“殿下,咱们王府的廊檐挂什么灯?还同往年一样挂寻常花灯么?”

萧景琰闻言一愣,揉了揉指尖,叹了一声:“挂牛头灯吧,战英,将与大渝的战报再整理一番,明日……要去回军报了。”

三月之前,大渝战败,白显交了降书,却咬死不肯告诉他当年赤焰经历之事,他心烦意乱地回到金陵,不得君王召见。

一道旨意降下,不由分说将他禁锢在靖王府中。

靖王心中水镜一般清明,梁帝安排了几个人在他军中,早就将他与大渝交战军情呈与君王,梁帝自然也知道自己逼问白显的事,自己放不下,必然又要追问他,他恼怒了自己,必然不想相见,一道旨意,听来是长久征战,又受过重伤,特赐在府中安养的恩宠,实则禁足,叫他好好冷静。

萧景琰冷笑一声,既为自己摸透圣心而觉得可笑,又不想自己真正的摸透圣心。

对于高坐庙堂的梁帝,他的父皇,他心中仍然有一丝隐秘地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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