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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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这几张纸已经旧黄的看不清字迹了,您每天这么看能看出什么啊?”

明诚笑眯眯地看着小孙子,捏了捏手中的纸张,很轻很轻地说:“什么都能看的到。”

抗战胜利后,阿诚仍然没有得到前去北平与明楼汇合的命令,两方都给他下达继续就在上海的指令。

后来国共分裂,战乱又起。

明楼依然作为双面间谍,如同一颗楔子,牢牢楔在北平。

而阿诚,一个外人看来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副官,助手,国民党并不在意他,所以也忽视了他打上了的诸多请求调离的报告。

组织驳回明楼请求阿诚调至北平的报告。他们回复:阿诚同志另有大用。

他们遣阿诚去了重庆,在那里做了个无足轻重的小官。

后来抗战胜利,新中国成立。

明楼依然管他的经济。

阿诚路程辗转,自重庆启程前往北京与大哥相聚。

再相见时,他一身粗布棉衣,拎着一个皮箱子,面黄肌瘦,十分憔悴。

明楼喉头哽咽,眼圈微红,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诚打开皮箱,珍而重之地拿出那一沓沓的信:“大哥,您写给我的信!一封也没丢!”

明楼被眼前这幅画面震撼,眼含热泪,踉跄着奔进书房:“等我,等等我。”

他从书房柜中也捧出一沓沓的信,冲出来,与阿诚并坐一处:“我也没有丢过一封,你看,我都留着!都留着!”

两个人相视,又哭又笑。

明楼问阿诚愿意做什么。

阿诚道:“累了,不想做政治了,梅先生同我说过,问我愿不愿意去清华任教,我答应了。”

“也好。”明楼十分感慨,“我这个官,做的也不痛快,只是新中国刚刚成立,百废待兴,我无法这样抛下。”

“大哥有什么要我做的,我还是会做。”

——原来当年,他们也是有过好日子的,只是后来……
阿诚看着自己无力的,苍老的手,无奈地一笑。

后来就是那一场可怕的浩劫,倒庙,焚书,除旧……他教了几年书,当年的圆滑已经学不会了,固执地不听明楼的话,和几个教授尽力奔走,结果被抓起来批斗,下放,改造。

明楼保不了他。

他更不愿意牵连明楼,他只是万幸,新中国离不开明楼这样懂经济的人才,才让明楼得以平安。

他在那昏黄幽暗的小牢里,眼里是明楼从未见过的光芒,他抓着明楼的手,要掐出血来:“大哥!不要在给我说话!”

明楼心如刀割,他想起大姐死的时候,明台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无力感,如今,他依然保不住身边唯一的亲人,他恨极了他的无力感!

明楼最终只能为阿诚争取到一个相比起来好过一些,也近一些的地方去“改造”——东北。

临行前,阿诚拎着那个皮箱子,裹着大衣,紧紧握住明楼的手,他那么冷静又恳切地说:“大哥,记得给我写信。”

明楼忍不住流泪:“你必须活着。”

那是他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这一次,明楼看着他坚毅的脸,如果失去了他,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可是他们只通信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阿诚杳无音讯。

明楼差点要疯了。

但是东北那里传来的消息不是阿诚死了,而是阿诚逃了。

这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被他紧紧握在手里,让他残喘苟延。

明楼坚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坚信阿诚脱身一定回来找他。

阿诚不是故意逃的。

饥饿会让人失去理智。

王教授撑不下去了,半夜偷偷上山,想抓个野兔,只是他不过是一介羸弱文人,能做得了什么?只能拜托曾是军人的阿诚一同陪他。阿诚看他可怜,终是和他一起偷偷进山。

时运不济,野兔没有碰上,却碰到了一只野狼。

他们连滚带爬好不容易从野狼嘴里活了下来,可是王教授惊惧交加,不要命地奔跑最后也要了他的命。

他留给阿诚的最后一句话,也不过是一个坦然的笑:“好歹,保全了这父母给的身躯。”

阿诚埋了他,他也饿的不行,多亏以前在军校的训练,他找到一些野菜,勉强充饥,但很快,他发现他和王教授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他回不去了。

他开始了他的逃亡。

他不能回北京,虽然他很想大哥,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给大哥带去危险,所以他只能流浪,幸好,大哥的信,他总是贴身藏好。他摸了摸胸口,满足地笑了笑,总算是有了希望。

政府待明楼一直很好,曾经派人问过他的个人情况,高级官员怎么能没有家属。

可是明楼不想娶,他兢兢业业,不贪财不贪权,只求上面不要再让人来游说他结婚。

见他顽固,上面也不再逼迫。

明楼就这样等了很久,等到平反,等到他成了一个古怪的老头。

他不搬家,退休以后,每天起床后就坐在门口看报纸,偶尔看着行人,想着或许可以看到熟悉的那张面孔。

阿诚流浪到湖南一个隐世的小镇,停下了脚步。

这里与世隔绝,仿佛从来没有被外界侵扰过。

他安稳地过了几年,收养了村头一个弃婴。

女孩长大,阿诚教了她很多,眼界已经不是普通的乡下丫头,她进城读书,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她的才学让她在那些大天地里如鱼得水,而后结婚生子,依然有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一切美满。

她把自己胸有沟壑的养父接到了北京安养。

小孙孙让阿诚很喜欢,他越老,从前的事就记得越清楚。他看自己的孙孙,恍惚就能看见小时候的明台。

有时候他读着信,就能想起自己的大哥来。

不能去北京的信念太深刻,印在他心里,捆住他的脚步,他到了北京,也不敢回访故地。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读着信。

一遍一遍地读着信。

然后珍而重之地放回胸口。

——(其实这里就能结束,怕你们打我……)

“爸,您的朋友来看您了。”明素来到阿诚的小楼,恭恭敬敬地把身后的老人带进了屋。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来人一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就沉着声发问。明明是颤微微,不太响的声,却让明素觉得心头像压了一座山那么重。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想着为父亲寻信中旧友才在报纸登的寻人启示,没想过真能寻到,也没想过能听到这样的故事。

她悄悄地出门了。

阿诚怔愣愣看着那依稀熟悉的眉眼,说不出话,只是睁着眼看着他,想要把他印进心里。

明楼缓缓走向他,握住他的手:“万幸,万幸,你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阿诚半晌才回过神,慌乱地从胸口掏出好几封信来,懊恼地像个孩子:“好几封丢了,好几封坏了,就剩下这么几封。”

他们头发斑白,没有曾经的英俊,没有当年身姿,阿诚受尽折磨,腰板已经无法挺直,佝偻着背,虚弱地躺在摇椅中,明楼的眼睛也已经混浊,他跪在阿诚身边,紧紧握着他。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安稳过。

可是只要一眼,他们就认出了彼此。

“没关系,以后咱们不会再分开了。”

阿诚慢慢放下,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笑起来,有些懊恼:“我还记得,我都背下来了,可是手上落下了病根,写不好字。”

明楼握着他的手,一声声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只是一声声地说,“没关系,你说,我写给你。”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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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已完·防止有人打我。
“素素是个好孩子,没有她,我找不到你。”
“我怕去找你,会让你被抓起来。”阿诚惶惶道。
“你已经被平反了!”明楼眼中喜悦,“被平反很久了。”
“你成家了吗?”
“这么多年,我一直等你回来找我。”
阿诚慢慢拍拍他的手:“不怕,有素素照顾我们这两个老头子,素素很孝顺。”
“好~素素是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是我们明家的孩子。”
阿诚点点头,喊他:“大哥,我现在欢喜极了。”
“那你和我回去,好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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