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禁解景琰出征  情事坦白母子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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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小太监没甚地位,被人差去做跑腿儿的活,在金陵城里晕头转向,终于寻到了无人问津的靖王府,他甩甩拂尘,整了整衣着,壮胆一般咳了一声,走上王府台阶。

靖王府冷冷清清,门前连个守卫也无,小太监眼中隐约流露不屑,嗤了一声,上前扣了扣门环,等了几秒,无人应答,小太监又扣了扣。

铁环撞击木门发出闷闷声响,慢慢沉寂后,依旧无人来理。小太监又等了等,心头浮现不耐情绪,甩甩拂尘左右踱步,又摸上铁环,正要扣,只见大门一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浓眉凶脸。

戚猛身长九尺,半身赤裸,汗水将健壮肌肉润地油亮,颠着两个铁锤,甚为不满地看着看着那小太监,问道:“何事?”

戚猛自己无所觉,奈何小太监自小在宫中,未曾见过血气军人,娇嫩地很,武将一说话,声若洪钟,震得他立也立不住,头脑嗡嗡作响,眼冒金花,踉跄了几步,终于深吸一口气,用力回道:“圣上有旨,还不速速带咱家去见你家王爷?”

戚猛冷冷打量了这小鸡仔似的太监,将那大锤一扔。

随即府中不知何处传来“往哪儿扔”的叫骂。

戚猛笑了笑,侧身让那小太监进府。

戚猛:“殿下正在练武,劳烦小公公等候片刻。”

小太监不高兴,吹胡子瞪眼道:“你们这是要轻慢圣意么?!”

戚猛心头不屑,暗道派你这么个小鸡仔来宣的,能是什么紧要的事,面上挂着一抹笑,道:“这般,烦请小公公随我来。”

戚猛上半身露肉,在小太监眼前晃来晃去,将他领到了演武场。

靖王正在挽弓练箭,双指夹住银箭搭在弓上,弓形拉成满月,双眸虚虚一眯,松弦一放,正中靶心!

看的小太监心惊肉跳,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戚猛喊道:“殿下!宫里来人传旨!”

靖王闻言,放下弓箭,大步走到小太监面前,站于北侧,戚猛抄起一旁石桌上的粗布衣衫穿好,站到靖王身后,二人俱将袍襟一撩,单膝一跪,双手抱拳,行武将礼接旨。

小太监一时间被这干脆利落的举动噎住,又吞了吞口水,将圣旨展开,立于南侧,清了清嗓音,高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来东海犯境,流寇猖獗,梁以大国之尊忍让再三,东海小国得寸进尺,欲谋我国土,察皇七子萧景琰禁闭期满,授尔玄龙威武大将军,率玄龙军扫荡蛮国,威震夷狄,强我国威,以洽朕意。钦此。”

靖王低头,无声地勾起一抹冷笑,将圣旨结果,道:“景琰领旨,小公公就不送了。”



东海进犯已近半年,宁国侯谢玉领兵前去边境打了一回,初到东海便水土不服,全军无力应战,唯有随去的一小队玄龙军能敌东海一二,可惜玄龙军只认一个将军,对谢玉极为不服,打了几场便大败而回。

谢侯爷立在朝堂上,听着誉王的冷嘲热讽,心中愤懑,又难以驳斥,只觉面上无光,恨恨不言。

梁帝心烦意乱地看着殿中群臣叽叽喳喳,吵了许久俱没个结果,倒是让自己头疼不已,久而久之,眼前也逐渐恍惚起来,骤然浮现“若是祁王还在,他会如何”的心思,若是赤焰还在,定会扫平夷狄,老龙心中暗自生出了几丝悔意,内监总管玲珑心思,见皇帝追思神色,默不作声地递上一杯清茶。

梁帝接过饮下,眼中清明许多,因思及祁王,影影绰绰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被自己关在府中,不闻不问了三年多,几乎忘却了他的存在。

梁帝不记得要解禁,靖王便依然禁闭府中。

他沉吟了几分,眼神森然地看了一眼殿下众人。

高湛道:“肃静。”

争吵之声慢慢细碎安静下来,梁帝又等了几秒,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东海,曾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啊,景琰休息了这几年,也该动一动了。”


萧景琰握着手中圣旨,眼中也无半分喜悦,唯一想到的事情便是可以进宫见见母亲了。

他们母子聚少离多,胜仗归来见过一次,因自己任性被关了三年,同在金陵不得相见,盼到梁帝想起他,却依旧因为边境战乱之事,解禁后便要启程远赴边疆,与母亲又只是匆匆一面。

景琰长长叹气,他算不上什么孝顺儿子。



静嫔一早得了消息,早就做了一桌的吃食在等。

远远瞧见儿子白杨一般的身影,便出门来接,靖王扶着母亲回到芷萝院中,笑道:“母亲见到父皇都怕是没有这般欣喜吧。”

萧景琰与蔺晨呆得久了,眉宇之中散去了几分郁气,倒多添上了几分潇洒狂意,言语间不自觉有了些许蔺晨的味道,静嫔听见儿子此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假意嗔怪:“说什么浑话?快坐好,给你做了你爱吃的。”

景琰在矮桌前坐下,看满桌食物琳琅满目,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下箸,苦笑道:“过年都没有这般丰盛呢。”

静嫔笑道:“那时过年都没来得及见你,快忘了你的模样了。”

景琰一顿,露出内疚神色,将筷子一放,面向静嫔跪好,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无法同寻常人家一般侍奉母亲膝前,还常让母亲为儿子忧心,实在是对不住母亲……”

静嫔从座上走下,半跪在景琰跟前,将他轻轻拥入怀中,慈爱的拍打哄慰:“真是大了,母子之间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呢,你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会同寻常人家一样呢。”

景琰被母亲温柔的气息包裹,仿佛时光穿梭一般,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他闷闷回道:“若是寻常人家便好了,不会有那般多的怀疑,猜忌……”

“方才还说你大了,又和娘撒起娇来,寻常人家,也有寻常人家的苦呢。”

景琰不再说话,伏在静嫔膝上,片刻后,静嫔觉出膝盖处湿了一小片,她轻轻叹气,抚了抚景琰的脖颈,享受这片刻的母子温情。

看着儿子,静嫔心中不忍,靖王妃两年前悄无声息地去了,听王妃常去庵堂的师傅说,王妃已是多活了几年,强弩之末了,去前很平静,称来于尘土归于尘土,算是人间善因善果。静嫔托人问了问靖王如何,来人说他愣愣地烧了一夜的纸钱。

为人娘亲自然心痛,可恨这宫墙阻隔母子相会,今日这一聚,景琰这一埋首,这一痛哭,想来是将这几年种种不快一并向母亲倾倒,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静嫔摸摸儿子的脑袋,道:“你成过婚了,陛下大抵不会管你的婚事了,这次征战回来,若是遇上个喜欢的姑娘,就好好待人家吧。娘不知你去打仗,又得在外头呆几年,你好好活着,莫为故人之事扰了心神,娘也不求你建功立业,只盼你平平安安,待你以后封了亲王,得了封地,把娘接出去,你再和你的妻生几个孩子,让娘享享天伦。”

景琰从母亲怀中离开,双眸里闪烁复杂光芒,明灭不定,没有答话。

静嫔又道:“斯人已逝,景琰,你想想你的以后。”

斯人语带双关,一指祁王林殊旧人,二指王妃香魂,靖王明白,心中更如刀割。

他双膝一并,噗通一声重重跪下,吓了静嫔一大跳,忙道:“这是怎了?!”

“母亲,再许我任性几年,待当真心灰意冷,我便不查了。”

“你还未心灰意冷?”

景琰摇摇头。

静嫔沉重点头道:“也罢,从小你便是这固执性子,”她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的终身也要顾一顾,家中没个女人始终不成。”

景琰垂手握拳,低着头回道:“我不娶妻。”

静嫔一愣,当他对故去王妃情深不悔,十分动容:“如今王妃才刚刚故去,提此一事确实不妥,以后再说。”

孰料景琰摇了摇头,他不觉自己喜欢男子有甚丢人,更不愿对此事遮遮掩掩,如同个鬼祟小人,虽不至于同蔺晨一般有昭告天下的心思,但对于亲母,他不愿支吾瞒着,思忖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坦白。

下决心是下决心,但真要将此话出口,又忐忑不已,将那腰背直了直,道:“儿子早已有了钟情之人。”

静嫔这便疑了,问道:“有了钟情之人?”她是何等聪明之人,又常年身处宫中,平日无聊,将儿子对她说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心思一转,想到许多年前景琰在成婚前那闪烁的态度和不明的言辞,当即震惊道:“王妃过门前便有了?”

景琰点点头。

“那……今日说的还是那个?”

景琰又点了点头。

“苦了那女子了,等了你这么多年痴心不变,过几年便接进府中吧。”

景琰摇了摇头。

静嫔疑惑道:“不是你钟情之人么?”

景琰深深吸一口气,惴惴不安道:“母亲,我钟情之人……”,他艰难地将后半句吐出,“我钟情之人,是个男子。”

“什么?!”静嫔脑中登时“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你说什么?”

景琰硬着头皮道:“我钟情之人,是个男子,孩儿不孝,为他,我不愿娶妻,今后也不会有后。”

静嫔眼前阵阵发黑,用力掐着自己的内关,跌落座中,反复呼吸,平静心绪,竭力控制自己,问道:“你缘何要在出征前同我说这些?”

“……儿子,许久前便想将此事告知母亲,可惜次次皆是阴差阳错……”他越说越低,几乎不敢看母亲神色,“今日……只是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一并全说了……”

静嫔半晌不语,一时间难以想清,挥了挥手手道:“你,先回去……”,又舍不得儿子,“小新,将那些吃食装好让靖王带回府中。”

靖王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喊了声:“娘……”

静嫔深深回望:“你好好打仗,莫忧心,也莫伤着,娘自己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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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柜了……

我…………need……评论……(展堂七窍流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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