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修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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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姑娘走到美人图前,抱臂打量,没瞧出什么奇异来,侧了身,道:“来,瞧瞧。”

小白花慢慢走上前去,摸了摸那副画。

侠女挑眉:“有发现?”

林柔道:“画没什么奇异的,一个美人儿,有一点像老板娘。”

“我以前瞧过这幅画,也开过玩笑,但她说不是她。”

“嗯。”小白花没有再看这美人,而是轻轻按了按,思索了片刻,将那画掀开,画后有两个小小的柜门。

! ! !

侠女看得眼直,惊叹一声,问道:“你怎知道后头有暗柜?”

“猜的。”小白花顺手将那柜子打开,里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金大姑娘扫了一眼道:“看来,段天开了柜门,看到里头的东西不见了,便发了狂。”

林柔却不赞同,道:“我想,这里面一定放着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一种信号,若是不见了,预示着老板娘去做一件事情了,而这件事情……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小白花说的起劲,然而侠女的目光灼热且不容人忽视,她忍不住抬起头,撞进那双探究的眼中,心头一滞,红霞迅速染遍脸颊。

“我以前觉得,你就是个小姑娘,成天想那么多做甚,我把你从青楼里捞出来,正正经经嫁人多好。”

林柔一听皱起眉,有点不高兴,侠女探手把她那蹙起的眉抚平,道:“别总不高兴,你很聪明,胆大心细,又很执着,可以做个女捕快。”

林柔显出女儿娇态道:“我才不要做女捕快,我要跟着你。”

“成!”侠女原先以为自己吃不惯这样的娇嗔,但不知为何,看到林柔如此,竟有种猫儿撒娇一般的可爱,很是受用,摸了摸她的头,“跟着我,行侠仗义!温顾教了你不少吧?”

林柔直直认下道:“他说要跟着你,不能成了你的累赘,叫你费力保护我。”

“哼,那厮果然在骗老子。”侠女挥了挥拳道,“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功夫好,十个他也打不过我,你不用费劲学,我能保护你。”

“我知道,可是我走得慢了,就抓不住你了。”林柔定定看着她,又表了一次心意。

侠女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耳朵悄悄红了,咳了咳道:“没什么线索了,回屋休息吧。”说罢,便大步踏出了房门,急匆匆走了。

小白花笑得开心,快步跟在她身后,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了看裘三娘的房间。

 

 

 

此夜,黑天极高,无星无云,唯有一轮孤独银月,遥遥钉在空中。

一道影子在山间掠过,段天已不像一个人,他全身浮现红纹,蔓延到脸上逐渐转青,那些诡异的线条交错在一起,看上去仿佛恶鬼夜叉一般,他狺狺狂吠,极为痛苦的模样。

段天手里握着一个铃铛,那便是暗柜里的东西——陈旧的,发不出声响的铃铛。那铃铛原有两个,裘三娘消失后,铃铛便少了一个。

段天发足狂奔了许久,脱力一般跪下,双眼一闭便侧倒在杂草从中,他捏紧那个铃铛,半晌后发出呜咽声,像是忍了许久终于无法抑制,勉强发泄了出来。

“秋梦!”他咬牙喃喃道,“你不守信!”

段天歇了会,那些红纹如同退潮一般消失无踪,他将铃铛用红绳系好,挂在脖间,像一只大犬一般甩了甩头,他知道裘三娘去做什么,可他不知道她目下在何处,只能去问封三。

封三倒是仍在万马楼,此人是个能在深山溶洞里呆上一年的主儿,心性极其坚定,如今每日躲在绮罗间中抚琴看书,将外界纷纷扰扰挡在门外,日落时分,千华会准时到达,一解三公子的戏瘾。

段天从绮罗间的窗户翻进的时候,三公子正在面无表情地念台词。

“……”

“……”

房中三人面面相觑。

千华率先回过神来,退后一步,将袖子掩住口鼻,张口准备尖叫:“来——————呜呜呜呜?!!”

段天迅雷一般点住她的哑穴,而后看向封三,眼神极为凶狠,大有你若要叫同归于尽的架势。

封三依然是那张面瘫脸,波澜不惊,心中却想,现在怎么什么人都爱跳窗?

段天微微端正身体,下一刻直接向封三跪了下去。

三公子舒了一口气,这般,才是真正要求人的模样。

“裘三娘是自己走的。”

“我知道!”段天皱了皱眉,显然他这几天已被此事折磨的十分烦躁,语气强硬,隐约有几分不耐,“我知道的比你更多。”

“哦。”封三慢慢坐下来,为自己斟茶,“那还来寻我作甚?”

“我想知道长青子在哪儿?”

封三放下茶杯,终于正眼打量来人。

段天跪下的姿态有些奇怪,双膝微微打开,下意识呈现八字,他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这是受刑时的跪姿,他本人却无所觉,仿佛习惯了这样的跪法。

三公子终于觉得有些动力,江湖八卦使他亮起双眼,道:“坐下谈。”

段天利落地起身,在他对面坐好,也不拖泥带水,道:“我知道三公子的规矩,一个请求用一个故事来换。”

“我要说的便是长青子的大秘密。”

封三重新端起那杯茶:“请。”

 

“三公子,您可还记得段情此人。”

“记得,长青子座下首徒。”封三淡淡道,“天妒英才,可惜。”

段天嗤笑了一声。

 

 

三十年前,段情只是泗水镇上一个普通的乞儿,他父母家人死于饥荒,老乞丐从死人堆里挖出这个小娃娃,带着他从北走到南,一路乞讨,馊汤硬饭将他喂大到七八岁,穷人命硬,小娃娃如此也没夭折,跌跌撞撞长大,七八岁的时候终于到了泗水镇,可那老乞丐却是撑不下去,睡着睡着便再也醒不回来。

小娃天生不会哭,坐在老乞丐旁,只知道拿着破布一点一点擦他的脸。乞丐脏污,他从没有好好见过老乞丐长得什么模样,他小心翼翼地擦着,那些深深的纹路像极了龟裂大地,一道又一道杂乱无章地横亘在老乞丐脸上。

他吞了吞,小手摸上喉头,不知道此处因何而疼。小娃又整理了老乞丐枯草一般的头发,人活着的时候不体面,走了也得正正经经。旁人可怜他,施舍他一张草席,小娃千恩万谢,将老乞丐仔仔细细地裹住,央人拉倒郊外,挖了十来天,终于将发臭的尸体安然下葬。

他跪在土堆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齐叔,我会好好地活着。”

小娃从此以后孤身一人。然而长大对他来说是漫长的酷刑,所幸习以为常,才不觉得饥饿寒冷苦楚,可惜到了十岁,身材太瘦弱,做不了活,还是个人人嫌弃的乞儿。

泗水镇旁是华阳山,华阳山上金光门。

听旁人说,金光门里的道长个个都是能成仙儿的,若是得了那门里道长的青眼儿,被他们带上山,做个侍从,说不定也能摸着一缕仙气呢?

小乞儿饿肚子的时候就看看那座云雾缥缈的高山想,到那山尖儿大抵需要多少步呢?

而华阳山高耸如云,终年覆雪。

长青子日复一日地在绝情崖上练剑,他的大象无妄诀已练到第七重,若至九重,便可九九归一,万物终归天地,人剑合一,汇通天地清气,至于地法天的玄妙境地。

夕阳金光遍洒华山,那些终年不化的寒雪闪着细碎璀璨的光芒,与落日余晖交相辉映,长青子收起他的无妄剑,冷冷立于山巅,直视那大如车斗的日轮,此间便只有他,自然,与小小茅屋。

他忽然觉得孤独。

自练大象无妄诀起,他经历过无数孤独的时刻,然而这一次他却像一个久旱未遇水的人,那孤独如果一把火从他心底最深处同那正落下的夕阳一同燃烧,将他折磨地无限痛苦。

他要走火入魔了!

长青子立刻坐定,嘴中喃喃不绝,他将大象无妄诀诵上千百遍,参悟其中奥妙,他知道,他要度过这无依的时刻,既然无法逃避作为一个人的情绪,便只能顺应其道。

长青子要收徒。

世间最易斩断之情便是师徒之情,教养他们长大,徒儿会如同飞鸟一般远离你而去,他们或许会记得师恩,但绝不会常伴自己身旁,他的七重困境亦可度过,此番较量下来,收徒便是最好的选择。

长青子想了想,他要为自己的道做最好的筹谋。

一男一女的小徒弟,自青梅竹马养起,若是互生情意更好,凑做一对儿,去过自己的日子,出师后也不会来烦扰他,他突破七重八重,至九九归一,一生所求不过如此,自在逍遥。

他冰冷无情的目光睥睨山下,仿佛遥遥之间和命中注定的徒儿视线相对。

 

金光门主自然欢喜他可踏足红尘俗世,但也担忧他性情过冷,不免多加嘱咐了几句:“你若决定收徒,便做好师父之责,也莫要太放养了他们。”

“自然。”

 

长青子下山,白衣飘飘,谪仙一般。

镇里乍然来了这样一位神仙人物,大家纷纷涌过去,想要看看传言里华阳山上的仙人是何等的风姿,长青子不爱热闹,更厌恶如此嘈杂人间,一身寒气尽放,驱了不少人。

百姓既好奇又畏惧,三三两两聚作一堆,在不远处偷偷觑着长青子。

小乞儿还是躲在他破败的角落里,他听闻仙人道长来了镇里,心底自然生出了靠近看一看的渴望,可这样的人如何能瞧见污泥一般的他呢?他尚有自知之明,便不去凑这样无望的热闹。

长青子信步漫走,目光冷冷,对上小乞儿望向他的欣羡又黯然的目光。

世人常说一眼万年,便是如此。

长青子看这那双眼睛,无情的心微微一动,大象无妄诀讲究命定天数,只消这一眼,他便知道,这是他应当收的徒儿。

 

“自此,我是你师,我会教你功夫,养你长大,你叫什么?”

小娃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一个野种。”

“天下每一个人都是野种,没有高低贵贱,不必害怕了,孩子,今后你便叫段情吧。”

 

封三道:“段情此前,竟如此坎坷。”

“他那一生,幸福时日太短暂了,”段天冷笑一声:“人人都说长青子是一个很有名望的前辈,他十五年前自愿离开金光门,称不愿被门中事务所累,要逍遥江湖,于是成为江湖散人,行侠仗义之际也会把那些失去父母的孤苦孩子收作徒儿,养到成年便放他们离去,看起来是顶顶好的大善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淡泊清净,飘逸出尘,宽厚仁慈的江湖前辈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呢?”

段天目露嘲讽之意,每说一个夸赞之词,眼底情绪便愈发冷冽憎恶。

封三不解。

段天冷笑道:“我慢慢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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