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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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在地窖里,他盯着萧庭生,脸色已经苍白地如同一页纸,他心中跳个不停,手中的玄龙剑已然震颤不已,恍若一种压抑地悲鸣。

他按住玄龙剑的手青筋突起,问话是却是极为平静,他自小就是这样,越是在意,面上便越波澜不惊。

“梅长苏没死?”

萧庭生道:“是”

“死的人是谁?”

“一个书生。”

“一个书生?”

萧庭生道:“是。”

“我为何要去杀谢玉?”

萧庭生仍是那句话,那句狗屁不通的话——“因为梅长苏还没死。”

“梅长苏在哪里?”

萧庭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萧景琰又一次深深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在做什么,他甚至想,他恐怕从来没有了解过梅长苏。

他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梅长苏太了解他,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被这位挚友算计得十分清楚。

他忽然间觉得十分痛苦。

萧庭生道:“七叔,你要去醉湖山庄么?”

萧景琰反问道:“我为何要去?”

萧庭生小心翼翼问道:“七叔,你可是生气了?”

“为何这么问?”

萧庭生笑起来,道:“宗主说,若是你反问,便是心里不痛快了。”

他此时又像个孩童一般,抓到了大人囧处,便快活地不得了。

“嗯,不痛快。”萧景琰道,他看着萧庭生,平静地回答,“我想杀人。”

萧庭生打了一个寒噤,不由自主地收敛了笑容。

他说:“七叔,你不是很想知道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宗主说,您自己也知道了许多,必然会去寻那谢玉一问,那时你便可以杀人了。”

萧景琰冷冷道:“我杀人随心所欲。”

萧庭生道:“无论你要去何处,我都想跟着你,七叔。”

萧景琰看了看铃铛,沉默地点头。

萧庭生又道:“您会去醉湖山庄么?”

萧景琰没有回应。

萧庭生淡淡道:“七叔,我希望您去醉湖山庄,因为我娘,是被谢玉害死的,我想报仇!”

萧景琰这才有了一丝人气,道:“仇要自己报。”

他看了一眼萧庭生倔强而失落的脸,又道:“去醉湖山庄以前,我们先去寻一个人。”

此话让萧庭生有些雀跃,复又露出几分小儿姿态,问道:“谁?!”

萧景琰的玄龙剑铮铮鸣响,他勾起一个冷笑道:“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蔺晨到了那老汉家门口,那老汉倒是不去将老牛牵进牛棚去,任那牛车驮着松软草垛不知去往何处,蔺晨扇抵下颏,立在一旁,笑眯眯不言语。老汉亦是笑眯眯解释道:“客人莫奇,我这头老牛识途,玩够了便会回来。”

蔺晨点点头,颇为赞同道:“自然自然, 打远处便瞧见了一头漂亮的小母牛,所谓天下万物,食色皆性也。”

老汉笑容僵了僵,敷衍地嗯了声,便推开了门,小院里晾着几件粗布衣物,干干净净,毫无一丝人气。

老汉喊道:“傻蛋儿,傻蛋儿!”

没有人应答他,老者向蔺晨歉意地点了点头,道:“我这孙儿心智如同幼童,怕是又和老汉玩闹,客人多担待。”

蔺晨道:“怕是见了生人,不敢出来。”

老汉道:“我家孙儿胆子大,前些日子家里进了贼,孙儿瞧见了,便杀了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尸体化去,哪儿会怕客人这样的良善人?”

那老翁此话说得笑盈盈,满脸慈爱,将人命看得极为轻贱,言语间全然是对孙儿的骄傲喜爱,蔺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中盘算起毁约一事,四望环顾,想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那老翁仍逗猫似地喊着:“傻蛋儿?傻蛋儿!莫躲了,爷爷带了大夫来瞧你的病!”

蔺晨在那老翁身后,正要逃之夭夭,孰料一个蓝色身影瞬疾飞来,双拳虎虎生风向蔺晨欺来,气劲中裹着冰冷的杀意,这蓝色身影如同飞刀,叫人躲也躲不到何处去,蔺晨脚跟堪堪抵住地面,暗道躲不了便不躲了,那折扇一打,灌力与其相抗,沉声道:“何人!”

蓝色身影步步相逼,双拳做爪,一招一式直击蔺晨弱处,阴毒无比,蔺晨上身向后仰去,双足点地后退,再站稳之际,眼里已然动了杀意。

“哎呀我的孙!”

老翁高声一喊,突兀又激烈地打破这场杀局,蓝色身影换了方向,瞬移至老翁身后,面无表情道:“打不过,不好玩。”
原来是个半大少年,模样俊俏极了,只是满脸冷冰冰的阴沉,跟在老翁身后,低着头,满身的不高兴。

“客人担待,老汉这傻孙儿爱玩地紧,莫惊了客人!”

蔺晨冷冷看了一眼那老翁,道:“西山老鬼,你何时多了这么大的孙儿?”

那老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神医说的玩笑话,老翁这把年纪,怎会没有孙儿?”

蔺晨迅速收了扇子,道:“西山老鬼,我不知你要做甚,亦无兴趣,那人既将我仍在你的牛车上,怕是和你们魔教有些干系,你自然不会说什么,我不与你纠缠,自去魔教便是。”

那老翁桀桀笑道:“老汉可不愿得罪了神医,只是有人托我缠住您。”

“何人?”

“神医不知,魔教穷得很,老汉平日里为了生计,也为了我这孙儿,也接些旁的生意,杀人放火,偷盗抢掠。”
蔺晨冷冷道:“你倒是无恶不作。”

西山老鬼笑眯眯,摸了摸蓝衣少年的头发,蔺晨瞧见那少年躲了躲,便问:“这少年是谁?使倭人的功夫?你新抓的娈童?”

西山老鬼顿失笑容,任谁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喜好被旁人赤裸裸说出来,这人都笑不出来,就算听众只是一个傻子。

“老汉倒是忘了神医还是琅琊阁阁主的身份。”他道,“这少年是我接了东瀛一单生意后得的酬劳,小娃娃功夫好得很,老汉讨不了便宜,让其杀人倒是很有用处。”
蔺晨道:“那人让你杀我?”

西山老鬼摇摇头道:“方才是我孙儿与神医玩闹,那人要杀之人乃是梅长苏,不过那买主亦给了我梅长苏的尸首,我便让这痴儿……呃!”

西山老鬼话音未落,却戛然而止,他愣愣低下头去,一只手穿过他的身体,捏着他仍微微跳动的心,送到他的面前,一丝血腥的热气,他双目圆睁,如何不能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西山老鬼满脸不可思议,死得不甘不愿,咽气倒是干脆利落,那手握着心脏,用抽出,漫天血雾,西山老鬼的身体如同破木直直坠到地上。

那蓝衣少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血肉,随意地扔在一旁,抬头
看着蔺晨,一双眼里没有糅杂情绪,依然天真无垢,他说:“坏人,骗你。”

天上飘起了细雨,微风轻柔荡来。

蔺晨对方才那一切十分平静,西山老鬼侃侃而谈时,他已经看到了那少年的动作,也预见了西山老鬼的命途,他不会插手,万物皆有因果。

“以后你要去哪儿?”

少年摇摇头。

“你中毒了。”

少年点点头。

“我是个大夫。”

少年一脸懵懂。

蔺晨想了想,用生硬的东瀛语又说了句:“我是个大夫,我,可以,解毒。”

少年低下头,状似思考,过了一会儿,掏出一块帕子,将手上血迹擦得干净,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来,递给蔺晨,道:“报酬。”

蔺晨看着玉佩哭笑不得,将玉佩推了回去,道:“不收。”
少年疑惑地看着他。

蔺晨道:“跟着我,不杀人。”

“不杀人,难受。”

“那是因为你中了毒,解了毒,以后就不杀人了,也莫要再用这样的手段。”

少年道:“你说杀,才杀。”

蔺晨看着这懵懂少年,想反驳一句,终是无奈地叹气,道:“痴儿,你可有名字?”

蓝衣少年又将玉佩递了过去。

玉佩上刻着四个字——“廿八  飞流”。

风静了。

“蔺晨!”

此声带着怒意破空而来,在神医耳中却是美妙的乐声。

这简陋小院,只有一个没了心的尸首,一个幼童一般的少年,还有可怜的自己。

那破空之声再如何地满怀怒意,也熟悉地令人雀跃!

蔺晨笑得开心,朝着那凌空而来的人喊道:“萧兄!在下从未像今日一般觉得你那守诺的性子是这样叫人欢喜啊!”

玄龙剑抵在了神医的喉头。

萧景琰冷冷道:“尸体呢?”

蔺晨扇子朝那西山老鬼一指:“那儿。”

萧景琰望去,忍不住皱了皱眉,怀疑道:“怎的是他?”

他仔细一瞧,西山老鬼被人挖了心,可见才死未久,怒从心起,长剑向蔺晨横去。

神医展扇一躲,喝道:“发什么疯!”

萧景琰道:“那具假长苏的尸首!”

蔺晨松了口气,道:“问那小混蛋,是否将那假尸首化去?”

萧景琰这才发觉旁边站着一个少年,甫一看他,那双冷冰冰的眼里便是杀意。

“他是谁?”

“一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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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是一件……痛苦的事情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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