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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东宫景琰抒惑 太子妃至难觅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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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晨那一番深情宣誓说罢,一转身,便看见病秧子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蔺晨懒得扫他,侧身而过。
梅长苏却是一脸肃穆,问道:“你一直说的小情人儿是……景琰?!”
蔺晨脚步一顿,淡淡“嗯”了一声,事到如今,也无可隐瞒了。
“为何不同我说?”
蔺晨冷笑一声:“同你说了,你会停止你的计划么?”
梅长苏一怔,沉默不语。
二人背对,相隔数步。
蔺晨道:“既然不会,说了无用,若是说了,你说不定还要劝我放手,想来也知晓,无非是他帝王天命,怎可以龙阳断袖之类无聊的话。”
梅长苏道:“可你自己不也算出,他是帝星入宫么?!”
蔺晨冷嗤一声:“那又如何?”
蔺晨恣意狂傲的一声“如何”犹如一记重锤敲在梅长苏心上,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他日后可是要有皇后的?!”
蔺晨轻狂一笑:“他曾经,亦有过靖王妃。”
梅长苏一时间无言以对,春风料峭,他忽然觉得寒冷,便拢了拢毛领,寻一个石凳坐下,转而问道:“那如今这幅情状,你要如何?”
蔺晨怅然地“唉”了一句,转身奔回石桌旁,恨恨盯着病秧子,道:“娘的,还不是因为你!”
病秧子老神在在地点头,认错态度极好:“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即使我劝你放手,你也不会听我。”
蔺晨瞥了他一眼,道:“很识相。”
病秧子从善如流:“多谢。”
梅长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笑容,道:“景琰不曾变过,只是可惜,与他再相见,不似少年游,江河愁,无处觅从容啊。”
蔺晨负手而立:“解铃还须系铃人,短命鬼,此事因你而起,你莫想逃了。”
梅长苏叹道:“我一介文弱书生,能逃到何处去。”
蔺晨望了他一眼,觉得此人淡然笑容极为碍眼:“你何时去东宫见他?”
梅长苏心头了然:“你要进宫?这几日都不成,你要为聂锋拔毒。”
“知道了!短命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江湖规矩。”蔺晨随口回道,抬头却看梅长苏一脸自如,毫无担忧神色,蔺晨便气的牙痒,质问道:“你怎的全然不担忧他自此不理你了?”
梅长苏自信一笑,道:“景琰绝不会不理我,反倒是阁主您,自求多福。”
“为何?”
“为何?”病秧子重复了一句,似乎觉得这二字极为有趣,回道:“在下身体虚弱,又是起死回生的至交好友,景琰顶多难受一阵我瞒他一事,却不可能怪我,何况,宫中自有人为我说话。”
天色将晚,远山横着一抹余晖,暗紫色逐渐消去,漫上几缕深蓝。越到上空,越是色重,终于凝成一团黑云,散了又聚,片刻后,大雨瓢泼。
静妃微微整华服,淡淡看了门前叶尖蹦开的水珠,垂下眼眸。
“太子,用过膳了么?”
小太监跪在一旁,道:“东宫未有动静。”
“这孩子……”静妃忧心嗔了一句。
梁帝正至芷萝宫,将静妃此语纳入耳中,笑道:“景琰怎了?”
静妃慌忙行礼,被梁帝扶起,无奈一笑,回道:“儿子称政务繁忙,无暇思虑婚事,我才同他说了几句,他便不高兴了。”
梁帝听后哈哈大笑,道:“景琰上进,男儿不拘泥小情小爱,甚好,不过婚姻之事亦要上心,你费心了。”
“臣妾应当,方才听人说他今夜不曾用膳,正想去瞧瞧呢,皇上莫不一道?”
梁帝眼中带笑,摇了摇头:“姻缘之事,你做便好,朕不去左右了。”
静妃躬身行礼道:“那臣妾便在此服侍皇上。”
梁帝瞧了瞧她眼中担忧,体贴道:“看你忧心,朕亦心疼,你且去瞧瞧儿子,朕在你处小憩片刻,寻些安逸。”
静妃看出梁帝此言是真心关怀景琰,自猎宫之后,二人相处如同寻常夫妻一般,故而不再推辞。
东宫。
萧景琰将一众人遣开后便再不叫人进来,天色忽的晦暗,亦无人点灯,他将自己困在黑暗中。
“……火寒之毒为天下第一奇毒……须得碎骨重生……难享常人之寿……”
“……你们都知道……为何要放任他……”
“……他的脾气……谁劝得住他……”
萧景琰呆愣愣坐在这黑暗里,面前的小木牍盛着鸽子蛋那般大的珍珠,隐隐泛出银光。
静妃在东宫外,望着那黑暗,微微一怔,心中十分担忧,向身后仆众摇了摇头,执一盏小小宫灯,缓缓推开宫殿朱门,静静走了进去。
昏暗灯光照出脚前一团小小的路,静妃提了提宫灯,见一人颓然坐在榻前台阶上,身后雕窗大开,窗外风雨大作,雨丝随风而来,飞扬乱舞,她微微一惊,快了些脚步,试探问道:“景琰?”
萧景琰神情恍惚,不可察觉地一动,缓缓抬头,被宫灯小小光芒晃了晃眼。
“景琰?!怎么了?怎的一个人坐在此处?”
萧景琰看清了来人,摇摇晃晃站起,他满脸是泪,发丝凌乱,身上仍穿着布衣,望着母亲。
“娘,您是不是也知道了。”
静妃脚步一滞,面色微变,道:“何事?”
萧景琰声音干涩:“在九安山,您便知道了,梅长苏就是小殊,对不对?”
静妃愣了愣,缓缓走到萧景琰身旁坐下,将宫灯轻轻放置一旁,长叹一声:“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萧景琰站不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在母亲膝间。
静妃温柔地抚摸他,道:“你别怪他。”
“为何都瞒着我?”
“他又何曾容易?受了那么多苦,面目全非,日日受寒毒折磨。”
萧景琰回忆起蔺晨所说火寒之毒症状,心口不住泛疼,以往回忆重叠涌进,又生出无限愧疚。
“我已然快要认出他了……若是他同我说……”
“同你说,你便不会那般对他,自会让他好好保重自己,万事由你来,是吗,我的儿?”
静妃柔柔声音如同清泉,蜿蜒过萧景琰的心,浇息他痛苦的烟火,“他最怕的,不就是这样吗,你为了他,一力揽下所有的事?”
萧景琰困惑地抬头,望着母亲,道:“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他经受那番痛苦为的就是亲手了结他心里的仇怨,若是告诉了你,为他揽了万事,他又何必碎骨重生?”
“他可以同我说的!说清楚,我自然会如他心意!”
静妃只是淡然一笑,柔柔注视他。
太子微微失神,最终自嘲一笑:“不,有了牵挂,我便不会……”
“他择了自己的路,儿,你亦有自己的路要走。”
萧景琰哽咽一声,点了点头,忽然低声问:“母亲,那么您又如何不愿告诉我?”
“若当初,知晓的人是你,他向你恳求,莫要告诉霓凰,你当如何自处?”
太子闭了闭双眸,沉声叹息。
静妃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哄道:“娘知你难受,今晚好好睡一觉,本是要来同你说太子妃一事的,唉……明日见一见柳家的孙女可好?”
萧景琰眉头一皱,不知为何母妃又提起此事,拒绝道:“母亲,我着实无心想此事!”
“儿!”静妃轻斥一声,“莫让你父皇忧心此事!!”
萧景琰还想再说几句,一听此话,却不再多言,终于松了口:“母亲说见,那便见吧。”
柳家小姐来东宫前听了静妃娘娘太多嘱咐。
“景琰虽然不苟言笑,可是人是极好的,莫要被他吓着……”
“……他前几年在军营奔波,有些武人脾气,莫怕他犟……”
听得柳家小姐发笑,只觉静妃慈母心肠令人深受感动,莞尔笑答:“宁儿知晓。”
可见了太子才知晓,静妃担忧不无道理。
萧景琰身长八尺,面容英俊刚毅,身着暗红锦袍,隐隐散发真龙威仪,气度极为不凡,只是冷着面目,见了娇滴滴的柳家小姐,亦是面无表情,也不与她说话,先是遣了众人退下,继而将目光投向柳宁,直言道:“我不会娶你。”
柳宁本因他散了众人生出些许恐慌与羞涩,一听此话,震惊抬头,脸色白了白。
见小女孩娇娇弱弱,萧景琰不免有些无措,微微软了语调:“我不爱你,娶了你,是你受苦。”
柳宁勉强一笑:“此事,不由我定。”
萧景琰想了想,抬头见她还不知所措地站在殿中,微微叹了一声:“对不住,你先坐下吧。”
柳宁被萧景琰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只觉太子果然是太子,脾气反复不定,好难伺候,怯怯道了声谢,寻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低头看着脚尖,也不敢看他。
萧景琰见她如此,知她是被自己吓到,又不懂得如何与女孩儿相处,只得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暗想这姑娘将自己当做洪水猛兽也好,左右自己不愿娶她,于是也回到案前处理公务。
一时间,大殿中十分静谧,几乎可以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气氛极为尴尬。
“太……太子殿下……”柳宁看了脚尖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唤道。
“何事?渴了?还是饿了?”
柳宁摇摇头道:“婚,婚姻大事,宁儿……是,做不得主的……您若是,不喜欢,可以同静妃娘娘说……我,我不在意的。”
不是你也会是她人,萧景琰心中暗想,自觉好笑,道:“嗯,与你无关,在这里呆得烦了,可以让婢女带你去御花园玩儿。”
柳宁道:“静妃娘娘让我在这里陪您。”
萧景琰手中笔一停,道:“那……要看什么书,要吃什么俱可吩咐,不必约束。”
柳宁轻声应是,抬头望着太子俊逸侧脸,不自觉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