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靖王遇庭生  听话本景睿识苏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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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芷萝院出来,靖王心头颤个不停。

我说了?我竟真的说了?

靖王行至柱旁,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在母亲面前,为蔺晨许下一生承诺,他慢慢把气喘匀,发觉自己像是落荒而逃,苦笑一声,重整心情回府。

萧景琰在偌大宫苑里走了约莫几分钟,许久没来,走了几道岔路,隐约听闻几声尖利叫骂。他原不是多事之人,只是那细嗓子一句一句的“小杂种,腌臜货”骂个不停,叫他实在听不下去,冥冥之中似有天定,景琰脚步一转,向那弯道走去。

弯弯小道尽头的红衣太监一脸扭曲凶相,混杂说不明的快意,他脚下跪着一个瘦弱孩子,看不清面容,只见那太监拂尘高高扬起狠狠落下,抽得那孩子颤个不停。

景琰英雄豪气油然而生,大喝一声:“你作甚?!”

这一喝如同雷霆,惊得小太监一抖,拂尘脱手,他气得细眉倒竖,转过身来叫道:“何人敢阻拦……”

见了靖王冷肃面容,收了话尾,躬身行礼:“小奴不知是靖王殿下……”

景琰懒得瞧他惺惺作态模样,打断他的话,问道:“这孩子哪儿来的,犯了什么错,叫你如此打骂?”

小太监眼角堆着不屑,敷衍道:“这是掖庭罪妇生的孩子,方才叫这小杂……”他忽然如芒在背,微微抬头,对上靖王凌厉目光,心头一寒,终于想起眼前这王爷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低头尊道:“叫这孩子去修剪花园,谁知竟发觉他在偷懒,小奴便给他提个醒,让他以后莫要再犯了。”

“你便是这么提醒的?”

小太监沉默不语。

萧景琰冷冷哼一声,道:“宫规里定了莫动私刑的规矩吧?嗯?”

“这……这……小奴……这孩子顽劣……”小太监冷汗涔涔,被靖王气势逼得言不成句。

萧景琰转头看那跪在地上的瘦小孩子,看他低着头,薄唇抿紧,好奇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小太监擦擦汗,嘲那小童喝道:“王爷问你几岁了!”

小童磕了个头,回道:“回王爷,九岁了。”

九岁?掖庭出生?景琰眼皮一跳,神色复杂地看了这小孩一眼,随即向那小太监云淡风轻地吩咐:“你下去吧,记住,以后莫要让我瞧见你再如此!”

小太监诺诺几声,快步退了。

萧景琰紧张地手足无措,捏紧拳头,道:“把头抬起来。”
小童闻言,乖巧顺遂地抬头,只是目光向下,不与靖王对视。

那小孩面容俊秀,只是常年不曾有营养,瘦的没有血色,面色微黄,眉目间依稀有着靖王熟知之人的影子。

! ! !

靖王心头大震,微微色变,九岁?!生于掖庭罪妇?!这孩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苍天怜悯,竟留了祁王一滴骨血。

靖王不敢笑,上前将那小童扶起,极快放手,觉出小孩身份短短几秒,他脑中已经转过无数心思,这宫中人多眼杂,自己又刚得了兵权虎符,出征在即,以梁帝多疑性子,自己身旁自然插了数名眼线,若是对一掖庭罪奴过于关心,想必会为这孩子招致灾祸。

他面色淡然,笼在袍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缓和声音道:“你叫何名?”

小孩不知此人何意,只当一个皇子可怜他,微不可见地冷笑,又恢复乖顺,回道:“没有名字,旁人叫我庭生。”
靖王心痛无比,眼眶忍不住红了红,他竭力平稳心绪,道:“庭生,天下至重之物为尘泥,自不轻贱,无人敢欺。”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此话,以往也有妃子娘娘路过,见他受苦救过他,眼中也只有那自以为是的可怜,好似救了他于他是天大的恩德。

他将目光移至靖王脸上,与他四目相接,只见靖王眼色温柔平稳,隐有慈爱之意,还有些他看不懂的激动,却无一丝虚伪怜悯,他懵懂点头,血缘天性,叫他忍不住对靖王生出亲近之意,真情实意地磕了个头:“多谢靖王。”

萧景琰情不自禁揉揉他的头,笑道:“去吧,在宫中小心些。”



誉王府中。

萧景桓抚了抚白瓷茶碗沿口,他天生笑脸,所有心思都藏在温和笑意之下,淡淡问着下跪之人:“景琰如何?”

“靖王见了静嫔后,于回府途中救了一受罚的掖庭小奴,而后便回府了,不曾出门,无人拜访。”

誉王端着茶碗闻香,听到靖王救了罪奴,一笑哂之:“他向来爱多管闲事,胸无大志,倒是好用的武将,不足为惧,不过……”他沉吟一句,叹道,“我倒是想与他交好,只是他那个臭脾气……唉,难办,这样也好,萧景宣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三年间,景琰足不出户,对外事也甚少关心,一能踏足户外便是远赴东海征战,并不知道于他千里之远的北燕胡地几乎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萧景睿却是对传言中的天神之子慕容易向往已久,他游历江湖,越近北燕,便越能在客栈茶馆听到说书人关于这位北燕六皇子传奇经历的话本:

燕国信奉巫神,神殿众司高不可攀,唯有这一任的帝王垂涎圣女美色,强占纳妃,生下这六皇子。圣女不甘受辱,竟在亲子身上种下“祸国”诅咒,故而这位皇子少年多舛,白眼受尽。十五六岁那年,龙形飓风摧枯拉朽席卷而来,为这皇子带来天神旨意——麒麟择主,铺就王道。

六皇子走入燕主视野,一步一步大放异彩,至成人踏入神殿受礼之时,祭司眼中映满绵延星宿,踏入殿中之人似有圣光笼罩,头顶七星连珠,英俊面容初露帝王之相!

……

萧景睿听得着迷,不觉身旁何时坐了一人,只是叹道:“六皇子当真如同神助一般,唉,麒麟择主?不知这随龙形飓风而来的麒麟是何等的风姿……”,他又感慨一句,“真想与其见上一面。”

“小公子莫要将说书人的话本当真,依我听来,五六分皆是杜撰,夺人眼球,挣些钱财糊口罢了。”

身旁突然出现陌生声音,景睿吓了一跳,不过他向来脾气好,转头朝那陌生桌客笑了笑,见那人也是眉目清正俊朗,只是身体不太好吧,笼着厚厚大袍,便道:“兄台说的不错,不过便是余下那四五分真,也足以叫我神往了。”

那人笑了笑,将酒递给身后少年,自斟了一杯清茶,不置评价。

萧景睿道:“在下萧景睿,敢问兄台名号?”

那人微笑道:“一个普通商人,无甚名号,唤我苏哲便好,我走南闯北,将北燕皮货贩入南方,这些年得了些积蓄,不过我常年在北方,方才见小公子在此处感慨,听见几分乡音,不由得想起故乡,觉得甚为亲切,便冒昧一扰,还望小公子莫要介怀。”

萧景睿好奇道:“苏兄也是金陵人氏?”

苏哲摇摇头道:“并非金陵人氏,我家在吴地附近小村。”

萧景睿点点头,二人又交谈几句,景睿只觉这位苏兄谈吐高雅,见解独到,与自己甚为意合,热血沸腾,不禁与其越谈越深,此人学识浩如烟海,无论是各地风土人情还是野史小轶,俱能为其答疑解惑。

酒逢知己千杯少,兴致一起,景睿顿生豪情,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酒!

“苏兄常入燕地,听得自然比我多些,以苏兄认为,慕容易是否是个好君主?”

    苏哲笑了一声:“你方才不是也听了么,麒麟为上古仁兽,它来择主,可见此君主仁德。”

“苏兄莫哄我了!此麒麟非彼麒麟!”

“以我之见,六皇子幼年过得确实不痛快,因此而体察百姓之苦,贤臣相辅,定成明君。若是其心胸狭窄,忆苦生恨,这般,北燕不足为梁国惧……”

     此时苏哲身后少年动了动身形,苏哲察觉少年慌张情绪,脸色微变,向景睿告了声歉,苦笑道:“对不住小公子,家中有友来访,这便要走了,有缘再见。”

“什么?何事?”萧景睿一头雾水,却只见苏哲匆匆起身而离,他追出去,却只见其登上马车绝尘而去,不由大喊:“苏兄!苏兄!”他满眼失望,叹道,“唉,何时有缘啊……”

梅长苏一掀马车前帘,小飞流便飞出三尺之远,只见蔺晨四仰八叉地躺在马车软榻上,占了大半个空间,叼个葡萄,见了梅长苏上来,象征性地缩了缩腿,让出小片空地,继而撩开窗帘,痞兮兮笑道:“小飞流!莫躲啊!来蔺晨哥哥怀里,请你吃甜葡萄!”

飞流回忆起此人以枳代橘的前科,只觉牙酸,浑身打抖,飞的更远了些。

梅长苏笑道:“不陪你心上人了?来我这作甚?”

蔺晨“哼”了一声,决计不会讲自己太腻被人赶出来一事托出,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跑你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么?朋友,你该吃药了。”

梅长苏对此人粗鄙言语视若无睹,冷漠道:“药留下,阁主,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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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笑道:“不陪你心上人了?来我这作甚?”

蔺晨“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朋友,药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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