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回朝的第一日,朝臣们都知道了他们皇帝陛下亲上琅琊山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琅琊阁主请到了帝都做客卿。那位琅琊阁主到金陵的第一天就住进了当年那位搅弄朝堂,名燥一时的麒麟才子的苏宅之中。
他们心中各有打算,第二天,有些人就蠢蠢欲动,等不及要上门拜会。
殊不知这位琅琊阁主早就被请进了宫。
他与新帝坐在一处偏殿中,窗外极目望去,是御花园里雕琢出的美景。
二人相对而坐。
蔺晨手执一杯,淡淡扫了眼窗外:“美则美矣,没有灵气,且不与我琅琊山比,就是街边沿途风景,也要比你这里好上几分。我说尊贵的皇帝陛下,您邀我进宫,不会只是为了看这种充满匠气的风景吧。”
萧景琰不在意他的无礼,好似很在意客人想法一样地问了一句:“这青梅酒如何?”
“清冽甘甜,香气袭人,不可多得的珍品。”蔺晨喝过那么多好酒,也不得不承认手中这杯看似平凡的青梅酒胜过世间许多名酒滋味。
皇帝微微自得地笑起来:“是我母后亲酿,她医女出身,做这青梅酒不知加了什么,格外醇香。”
蔺晨举杯的手一顿:“太后娘娘的手艺我听长苏提过,的确不凡。”
他死死盯着萧景琰,见他只是点头示意,并无其他表示,心中百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静下心来,小心应答。
“母后习医之人,”萧景琰极其顺手地给蔺晨斟了杯就,蔺晨自在接过,他一向不拘小节,就算对面是皇帝,他也懒得尊那些乱七八糟的礼。
“而阁主也是妙手回春的神医,母后虽然久居深宫,向医之心,多年来诚挚坚定。大梁以孝悌立国,所以才请先生来与母亲一续。”说到最后,皇帝陛下竟然起身向他深鞠。
在怎么不拘小节,人间帝王行此大礼也是旁人受不起的,蔺晨赶紧上前相扶:“只是这个因由,皇上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世间妙手回春之人不知凡几。”
“唯有先生,治了当年的林殊。”萧景琰抬头,目光如炬。
蔺晨被这目光所摄,隐约怀疑起了自己心中的判断,他想了想道:“这是好事,何乐不为。”
太后听闻皇帝特意请琅琊阁主前来与自己切磋医道,便明白了景琰的深意。
她是极聪慧的女子,感叹景琰孝心,便期待地等着琅琊阁主为她答疑解惑。
蔺晨看到端坐于堂的太后娘娘,心中感慨,他们都曾心系故人。
景琰立于母后身侧,仔细地观察蔺晨的神情,片刻后,他终于有些失望,便道有事先退。
梅长苏,林殊。
萧景琰看着自己写下的两个名字,召来战英。
“战英,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大半。”
“好,桩桩件件,都与朕细细的说,史书里无法留名,朕自己也要写下。”
列战英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皇上,事隔这么久,殿下竟仍然放不下林少帅,他不再犹豫,与他娓娓道来。
战英是武人,又是当年靖王身边心腹,所知事情不过一知半解,说的也不甚明晰,后来蒙挚也来宫中,才让萧景琰写下了当年那个人曾布下的所有“棋局。”
萧景琰倒吸一口气,尤是现在的他,也难以有梅长苏当年的心性和智珠。
“他,可有画像。”
列战英最后呈了两幅画。
当年的少帅林殊。
当年的谋士苏哲。
萧景琰翻开梅长苏的画卷时,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怔愣良久。
一行泪滚落。
易骨的火寒之毒?
蔺晨从太后处回到那所偏殿,一眼就看到萧景琰挺直的脊梁:“陛下?”
萧景琰并未转身:“先生可否告知朕,火寒之毒,如何彻解?”
“彻解如常人,不过易骨改颜,难享常人之寿。”
“那么易骨改颜是自然而成还是医者相助?”
“拔除此毒必碎全骨,骨由医碎,自然重接时也是由医者……”
萧景琰猛地转身,双目赤红,直直地盯着蔺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