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从梦魇中惊醒,冷汗涔涔。

如今已经是太后的静妃娘娘守在儿子身边,他一有了动静,便睁开眼,关切地询问:“景琰?你怎么了?告诉母后,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温柔慈爱地看着他,满怀担忧。

新帝怔然,茫然环顾四周,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可怖梦境里清醒,等了一瞬,才道:“……母后……这是哪儿?”

“这是武英殿啊……你太过疲劳,已经昏迷两日,我听高公公说,你之前好几日都没有安睡。”太后极为不放心地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景琰,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是皇子了,你是大梁的帝王,你身上担负着整个国家,母亲知道你担忧小殊,可是小殊……”她忍了忍眼泪,“小殊得以在战场安心驰骋,就是因为他相信如今的大梁是他坚实的依靠,为了大梁,你也要振作,保重自己身体,如此不顾性命,你让母亲,你让皇后,如何不为你操心?”

“小殊?”萧景琰讲这个名字吟在口中,“母后,是儿臣太过心急了。”

新帝看向太后的眼神充满依赖和怀念:“许久没听母亲这样关怀,儿臣很高兴。”

太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傻孩子,哪儿有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好了,你醒了,想必已有机灵地去告诉皇后了,母亲先行,你昏迷时,皇后忧思难安,待会好好抚慰。”

“儿臣知道了。”

果然太后离开后半刻,皇后便来请安。

萧景琰看着她温婉的眉眼,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便让她离开了。

“清儿,你有没有觉得,皇上醒来后,有什么不同?”皇后从武英殿出来,缓步而行,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天子龙颜,不敢细视,清儿看不出什么来。”

皇后慢慢思索,颊上飞红:“你有没有觉得……皇上比往日温柔许多。”

“皇上大病初愈,见娘娘忧思清瘦,一定心疼。”

“嗯。”主仆一行人缓缓回宫。

六年后。

大梁边境稳固,强虏俱退,不敢来犯。长林军常驻北境。

蒙挚及诸多将领回京复命,他们同时也带回了一具棺椁。

曾经的赤焰少帅,林殊的棺椁。

萧景琰立于城墙之上,遥望回京将士对于猎猎风响的战旗,满眼唏嘘苍凉。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一身轻甲,一身悲痛,却掩不住那一身潇洒气质的人。

萧景琰皱了皱眉,队伍越来越近,容貌也慢慢变得清晰,他瞳孔微缩,问了问左右:“此人是谁?”

仆从一概喏喏不知。

沈追想了想,上前回道:“陛下,微臣依稀记得曾在苏先生府中见过此人,似乎是苏先生的至交好友,姓蔺。”

“去查一查他。”

萧景琰想知道的东西很快就被呈了上来。

琅琊阁本来就闻名江湖,从前庙堂之上的人向来轻视江湖,不屑与草莽共处一室,所以才未曾听过琅琊阁阁主的名号,但这种东西,有心人稍稍一查便可知晓,何况是帝王手下。

萧景琰看着面前巨细靡迤的资料,不由深思。

琅琊阁,蔺晨。

“那么,这位蔺阁主如今还在京城吗?”

“回禀陛下,苏先生的头七一过,这位先生已然不知所踪了。”

“可否查到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此人行踪飘渺,江湖又不是臣等熟悉之处,偶尔可以得一消息,但他很快又,离开了,不过,据这些零星消息而言,他应当是要回琅琊山的。”列战英回禀道。

萧景琰深思一会,复而抬头:“战英,朕要动身去琅琊阁。”

“陛下?!”列战英惊疑不定,“您若是要见琅琊阁阁主,请召就是,何必亲去!朝中不可无主啊!”

萧景琰闻言淡笑:“起来吧,战英,朕要礼贤下士总要做出个姿态来。放心,如今朝局安稳,若朕出行,必会安排妥当。”

萧景琰行事如同疾风,他安排言侯纪王一同监国,随行除了带上了列战英,还带上了刚立军功的景睿豫津二人。

豫津性格跳脱,又爱和景睿斗嘴,一路上倒也愉快。

“诶!大哥!您如今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不像以前似的硬邦邦的!”

他们一行人并非张扬出行,是故一路上以兄弟相称,景睿豫津自小是在宫中长大,受过萧景琰的指教,叫起大哥来十分顺嘴。

“是啊,少爷近日心情很好的样子。”战英过不去心中的坎,只把自己当做是萧景琰的仆从。

“看着大好河山,心中快意非常。”萧景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何况你与景睿打打闹闹,不高兴也要高兴了。”

等他们到了琅琊山,已是大半个月。

却被拦在山门之外。

算是半个江湖人的景睿解释道,若是一般的问题,只需将写有问题的纸条置于那边格子里,明日就能看到它值的价格了。

萧景琰并不理会这个,径直道:“也许我这个问题的价格,那边是放不下的。”

山门小厮眸光一闪,鞠了个躬,告一声稍后,便跑了。

须臾后,萧景琰被邀请至琅琊阁中。

一个中年男子前来询问:“公子要询问什么?”

“和你们阁主做个朋友?要价几何?”

中年男子一愣,并未答话。

“陛下如此交朋友,交到的恐怕只有酒肉朋友吧?”蔺晨从一扇雕花屏风后悠然走出。

不知何时,这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再见蔺晨,萧景琰仍然难以回神,他冷静片刻道:“我交了许多朋友,大多是和我一样的脾气,不曾见过酒肉朋友,交一个也无妨。”他没有称朕,让蔺晨有些侧目。

“陛下此话太过,能和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朋友不也是酒肉朋友吗,您曾经麾下的将士们,您已经亡故的至交林殊,哪一个不是您的“酒肉朋友”?”

“他们还是我的将士,我的挚友,不算得上是单单纯纯的酒肉朋友,所以蔺阁主可否愿意同我交这个朋友?”

蔺晨见他提起林殊时波澜不惊的面容,暗叹天子无情。

不过是交个朋友,蔺晨还不想坏了自己的招牌:“那么陛下愿意出多少钱,买我这个朋友?”

“阁主认为多少钱可以随我回京?”

蔺晨半眯起眼:“您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

“你想让我帮你?像梅长苏那样?为你殚精竭虑,出谋划策,丢魂丧命?笑话!我可不是你的林殊!”蔺晨猛然拔高声音,字字诛心。

萧景琰依然不为所动,他眉眼淡淡,似乎在蔺晨说出那番话后有些许失望的神色,不过还是古井无波地问道:“我不过是来谈一场交易,买阁主做个酒肉朋友,买阁主陪我回京一同吃喝,况且如今朕是天下之主,边境稳固,如何让蔺阁主丢魂丧命?”他特意在酒肉朋友上暗暗加重,面露讽刺。

蔺晨心中十分不可思议,此人当真是梅长苏口中耿直,不懂变通的萧景琰?这番机锋,此人语带珠玑,思路周全,分明是长袖善舞之人。

难道,登上那至尊之位,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他心中竟有些骇然。

萧景琰仍然淡笑看他,耐心地安静地等待一个回答。

蔺晨突然觉得有趣。

“您提出的请求可是很昂贵的。”

“蔺阁主要什么?”

“我要你的江山。”

萧景琰笑眯眯地回答:“可以,如果阁主吞得了。”

蔺晨被反將一军。

“罢了罢了,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且随你去一趟。”

“我的江山呢?”

“那玩意劳心劳力的,要来做什么?既然要交朋友,自然是无价的。”蔺晨又恢复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个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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